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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静中,我思绪自由飘荡:美术馆保安如何在艺术中寻得慰藉

在经历一场变故之后,帕特里克·伯莱利放弃了在杂志社光鲜亮丽的工作,转而入职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成为一名保安。他为此写了一本书。

当帕特里克·伯莱利(Patrick Bringley)心爱的哥哥汤姆罹患癌症后,他发现自己对在《纽约客》活动部门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工作不再有什么兴趣了。那阵子,生活只围绕着病房与爱,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非常基本的东西”;每天早上,他把外套挂在办公椅上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该怎么办?2008年,汤姆去世了,帕特里克只知道他需要的是那种不用他废寝忘食,卯足劲往前冲的工作。此后不久,他突发奇想,申请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一个保安职位,等到秋天,他身着制服,站在拉斐尔的《圣母与圣婴》旁边——这是他在今后10年欣然担任的第一个职位(当时他才25岁)。

Madonna and Child Enthroned with Saints. Raphael (Raffaello Sanzio or Santi) Italian. ca. 1504

他跟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布鲁克林。我们视频通话时,他告诉我:“我知道我想要一些直接的,有营养的东西,但事实证明,它比我想象的更为不同寻常。办公室生活很忙碌,你脑袋里总想着某个项目;你总是在“把球往前踢”。突然间,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我在一间画廊里,两手空空,昂首挺胸,我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持眼睛睁开。一股自由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宁静中,我的思绪自由飘荡。”

每天8小时,他自己被数百件美丽的艺术品所包围,这种经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他写了一本关于它的书。他说道:“当写作艺术时,文字常常缺少的是与艺术作品面对面的体验——这很有趣,因为正是这种文字缺位的临场体验才吸引人们来到博物馆。”也许他能做到。


博物馆的保安每天都需要走很多路,他们每人都会有一个“袜子津贴”——每年80美元的袜子费

全世界所有的美好》(All the Beauty in the World)这本回忆录受到了他至少一位《纽约客》前同事的赞扬,他通过与特定作品长时间的相处,去探索这种人与艺术品的交流:公元前1世纪的登杜尔神庙(The Temple of Dendur)矗立在埃及馆内;一个易洛魁人(美洲原住民)啪啪啪敲打龟壳响板——来自大都会的器乐收藏;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一系列关于他艺术家妻子乔治亚·奥基夫(Georgia O’Keeffe)的照片;15世纪意大利弗拉·安吉利科(Fra Angelico)的一幅耶稣受难画1——伯莱利觉得假如有可能,这是他最想带回家的东西;以及许多其他作品(他的书附带一个附录,列出了提到的每件作品及其位置)。

作者: Patrick Bringley 
副标题: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and Me
出版年: 2023-2-21
页数: 288
ISBN: 9781982163303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庞大的规模和各个独立运营的17个策展部门,使其如同一个城邦。其馆藏超过200万件物品,可以说平均每平方英尺的展览空间就有一件作品。博物馆雇佣了2000人,其中保安人数最多,有500人。伯莱利好像是这座城邦的人类学家一样,小心翼翼地向我们解释着它的仪式。每年有700万游客参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他会分析游客的反应,包括它们的不安或愉悦,以及他们提出的很多问题,有些很明智,有些则非常愚蠢(例如:“《蒙娜丽莎》在哪里?”)。

Bringley outside The Temple of Dendur. Photograph: Mike McGregor/The Observer

如果你从来没有真正留意过那些看着你在最新艺术大展里匆匆走过的人,那么这对你来说一切都会很有趣——以及令人警醒。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保安每天必须走很远的路程,因此每个人都会获得“袜子津贴”:每年80美元的袜子费。博物馆还雇了一个裁缝,调整和修剪他们的制服。保安大部分时间独自在画廊里,只有脚的酸痛陪伴着他们。但保安也是一个紧密的社群,反映了纽约更广泛的社会构成:几乎有一半是第一代移民,其中相当大一部分来自阿尔巴尼亚、俄罗斯和西非。这份工作是工会组织的,因此相对安全,同时也意味着空缺职位十分抢手,即使大多数人不得不因为要等最后一位参观者离开而加班。


有些艺术,让阳光而非激光照射它,会更加闪亮

“人们确实会驻足很长时间。”伯莱利告诉我。那么博物馆对于他们而言,是否像对他的作用一样?他认为这其中很复杂。每个人都对这个地方感到自豪——你怎会不自豪呢?但有些人比其他人更长时间地沉醉于其中。“在我书中那位叫约瑟夫的警卫,是我在那里工作时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最近他举办了退休晚宴,他告诉了我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我希望能把它们写进书里。他最喜欢的展厅是明轩(Astor Chinese Garden Court,按明朝风格建造的陈列馆)。约瑟夫来自多哥(Togo),他将在隔壁的加纳(Ghana)退休,他给我们看了他在那边盖的房子的照片——那里将会是他自己的明轩。”他笑着说。他还有没有和老同事保持联系?“哦,是的。我经常见他们。”

明轩(Astor Chinese Garden Court

当然,在画廊里也有无聊的时候:下午,他腰酸背痛,脑子里装的满是去坐地铁回家。但就艺术而言,“无聊”也有其用途。他说,有不同的方式来观察作品,尤其当你是一名保安,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拜访它们。你可以带着目的,仔细阅读每个策展人的作品说明。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每个作品前飘过;或用你眼角的余光更狡猾地去看。“有时,这种消极反而会给艺术带来新的维度。有些艺术,让阳光而非激光照射它,会更加闪亮。”感谢他在大都会的这些年,他学会了相信直觉。他坚持认为,美在我们身上唤起的回应就像其他那些有趣的东西一样清晰,唯一的区别是它更安静,更羞于出现。在他看来,这和胸口的震颤有关:当他凝视着阿拉巴马州采棉工缝制的被子时,感到的心灵震颤,就像是在凝视莫奈或毕加索的画作一样。

The Crucifixion by Fra Angelico, 1420

他为什么要离开?伯莱利承认,他本可以很容易留下来。这其中原因有很多:他的悲痛已得到缓解,他的思想越来越被大楼外的生活所吸引,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焦躁不安。即便做出决定后,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这里宠坏了,直到他找到了一份曼哈顿步行导游的兼职工作,他才最终递交了辞呈。

离开这里感到难过吗?“是的,那份工作对我来说是如此完美。但我发现,我想要一些不完美的东西——比如写书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切都还在那里,等待着他。他可以在他任何喜欢的时候参观。而且没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正如他在书中所观察的,如果大都会博物馆看起来不一样了,往往是因为观赏者在某种程度上被改变了,而非博物馆本身。在他博物馆工作的十年中,有几座楼被翻新,增添了数百件新作品。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所发生的一切是:50个世纪以来的艺术品仅仅是变老了10年。

那么,弗拉·安吉利科仍是他的最爱吗?还是说在他的记忆中已经被其他宝物取代了?他思考了会儿。他不想听上去像一个收集棒球卡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但是,是的,在他眼里,这仍然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平和与戏剧的结合是多么奇怪而有力啊!“十字架底下这些人物,”他告诉我,说话时提高了音量,“是圣约翰和抹大拉的马利亚2,他们正在安慰瘫倒在地的圣母玛利亚。”他认出了这个时刻。他相信,这幅画向所有信徒讲述了几个世纪,包括那些无信仰之人。“艺术家想说的是:即便世界似乎停止了,但它仍在翻腾,这提醒了我们所有人必须做的事情,那就是去劳动。走出去,努力成为好人。”


翻译:沙皮狗

译注

  1. 弗拉·安吉利科的画作《The Crucifixion》大约在1420-1423年完成,灵感来自于洛伦佐·吉贝尔蒂(Lorenzo Ghiberti)在佛罗伦萨雕塑的青铜门系列。



这幅耶稣受难图里,圣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对基督之死感到无比悲痛。当她得到几位圣母的安慰时,几位罗马士兵在后面看着她。弗拉·安吉利科用金色的底色来衬托出一幅明亮的艺术品,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好的早期绘画之一。

画作采用了这一时期许多艺术家使用的平面透视法,几个士兵骑在马背上。罗马人的服装细致,明亮,令人印象深刻,尽管他们的表情相当中性。这幅画的其他背景特别朴素。有几位天使在空中绕着基督死去的身体飞行。


2.耶稣在各城各乡传道时,与耶稣的除了十二个门徒以外,还有祂所医治的几个妇女,抹大拉的马利亚就是其中的一位(路加福音 8章:1-2节 )耶稣治好了抹大拉的马利亚,赶出她身上的。她信耶稣后,奉献自己的财物,供给耶稣和门徒。

当耶稣被补带往大祭司的圣殿审判时,门徒都离开祂逃走了(马太福音 26章:55-56节 )。耶稣钉十字架时,环境极其恶劣,但她跟耶稣到十字架下,看耶稣受苦,断气,埋葬(马可福音 15:40-47 )。

安息日过后,马利亚在天还没亮时,就到耶稣的坟墓,并发现坟墓已经空了,其他门徒闻风而来,看看空坟就走了,只有马利亚留在空坟处哭泣,所以她将成为第一个看见复活后的耶稣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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