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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方块版权争夺小史

“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游戏,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1979年,阿列克谢·帕基特诺夫(Alexey Pajitnov)加入了苏联科学院计算机中心,成为一名语音识别研究员。虽然他的任务是测试新硬件的性能,但他的抱负是利用计算机使人们快乐。帕基特诺夫在该研究所的一台“电子60”(Electronika 60)计算机上开发了几款益智游戏,当时这种资源非常稀缺。对帕基特诺夫来说,“游戏让人们更好地了解彼此,揭示了你平时可能注意不到的东西,比如他们的思维方式。”

1984年,帕基特诺夫试图重新创作一个他童年时期喜欢的五格拼图游戏,他设想了一个由随机方块组成的游戏,玩家需要旋转这些方块以填满空行。帕基特诺夫觉得如果有12种不同的形状变化,游戏会变得过于复杂,所以他将概念缩小到四格方块,共有七种变体。帕基特诺夫将游戏命名为Tetris,这个词是由“tetra”(意为“四”)和他最喜欢的运动“网球”组合而成。

由于Electronika 60没有图形界面,帕基特诺夫使用空格和括号来模拟游戏场景和方块。帕基特诺夫意识到完成的行很快就会填满屏幕,于是他决定被填满的行会消失,从而创造了Tetris游戏的关键部分。这个早期版本的Tetris没有计分系统和关卡,但它的“成瘾性”使其与帕基特诺夫创作的其他益智游戏区别开来。

1984年6月6日,帕基特诺夫完成了Tetris的第一个可玩版本。帕基特诺夫向他的同事展示了Tetris,同事们很快就沉迷于这款游戏。它在科学院的办公室内传播开来,几周内传到了莫斯科拥有计算机的每个研究所。帕基特诺夫的一个朋友,弗拉基米尔·波希尔科(Vladimir Pokhilko),曾向莫斯科医学院要求试玩这款游戏,他看到人们玩Tetris玩到忘记工作。波希尔科最终禁止了医学院的游戏,以恢复医学院的日常工作。

帕基特诺夫试图将Tetris适配到IBM个人计算机,因为它的画质比Electronika 60更高。帕基特诺夫招募了一位16岁的高中生瓦迪姆·格拉西莫夫(Vadim Gerasimov),他因出色的计算机技能而闻名。帕基特诺夫之前通过一个共同的熟人认识了格拉西莫夫,并且他们曾在之前的游戏项目上共事过。格拉西莫夫在几周的时间里将Tetris适配到了IBM PC上,加入了彩色和计分板。

Mirrorsoft 与 Spectrum HoloByte的版权争夺之战

帕基特诺夫想要出口Tetris,但对商业世界一无所知。他在学院的上级领导可能不会因为这款游戏的成功而感到高兴,因为他们并未打算让研究团队做出这样的作品。此外,苏联的版权法为进出口受版权保护的作品设立了国家垄断,苏联的研究人员不被允许出售他们的创作。帕基特诺夫请教了了解苏联以外世界的上级维克多·布里亚布林(Victor Brjabrin),以帮助他出版Tetris。帕基特诺夫愿意将游戏的权利转让给学院,并高兴地从布里亚布林那里通过这笔交易获得了非强制性报酬。

1986年,布里亚布林将Tetris的一份副本寄给了匈牙利游戏出版商Novotrade从那里开始,游戏副本通过软盘在匈牙利乃至波兰传播。同年6月,伦敦Andromeda软件公司的国际软件销售员罗伯特·斯坦因在访问匈牙利期间看到了这款游戏的商业潜力。尽管学院对此反应冷淡,但斯坦因还是通过传真与帕基特诺夫和布里亚布林取得联系,以获取许可权。研究人员通过传真表示有兴趣与斯坦因达成协议,但他们并不知道这种传真沟通在西方世界可能被视为法律合同。之后,斯坦因开始接触其他公司来制作游戏。

1987年,斯坦因在拉斯维加斯的消费电子展上接触了一些出版商。Broderbund公司联合创始人加里·卡尔斯顿带了一份副本回到加州。尽管员工们非常热情,但Broderbund公司因游戏的苏联背景而持怀疑态度。同样,Mastertronic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马丁·阿尔珀宣称“任何苏联产品都不会在西方世界取得成功”。

最终,斯坦因签订了两份协议:他将欧洲版权卖给了出版商Mirrosoft公司,将美国版权卖给了姊妹公司Spectrum HoloByte。后者在Spectrum HoloByte公司总裁菲尔·亚当访问Mirrorsoft公司并玩了两个小时的Tetris之后获得了版权。当时,斯坦因还没有与苏联方面签订合同。尽管如此,他已经将版权以3,000英镑的价格和销售额的7.5%至15%的版税卖给了这两家公司。

在美国发布俄罗斯方块(Tetris)之前,Spectrum HoloByte首席执行官吉尔曼·路易(Gilman Louie)要求对游戏的图形和音乐进行彻底改进。苏维埃精神得到了保留,游戏场景描绘了俄罗斯公园和建筑,音乐中融入了当时俄罗斯民间传说的旋律。公司的目标是让人们想购买一款俄罗斯产品。游戏附带红色包装和西里尔文本(Cyrillic text),这在柏林墙另一边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做法。1988年1月,Spectrum HoloByte版本的游戏在DOS个人电脑上发布,随后的一年内其他平台也相继发布。


Mirrorsoft将俄罗斯方块移植到了包括Amiga、Atari ST、ZX Spectrum、Commodore 64和Amstrad CPC等平台。俄罗斯方块在欧洲和美国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Mirrorsoft在两个月内售出了数万份游戏,Spectrum HoloByte在一年内售出了超过10万套。据Spectrum HoloByte称,平均俄罗斯方块玩家年龄在25到45岁之间,大多是经理或工程师。1988年3月,在软件发布协会的软件卓越奖颁奖典礼上,俄罗斯方块赢得了最佳娱乐软件、最佳原创游戏、最佳策略程序和最佳消费软件奖。

斯坦因此时面临一个问题:唯一能证明授权许可费的文件是从帕基特诺夫和布里亚布林发来的传真,这意味着斯坦因尚未拥有他所出售的游戏版权许可。斯坦因联系帕吉特诺夫,要求他为版权提供一份合同。斯坦因通过传真开始谈判,提议支付许可所产生收入的75%。但苏联计算机软件进出口中心组织Elektronorgtechnica(”Elorg”)未被说服,并要求80%的收入。斯坦因多次前往莫斯科,并与Elorg代表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

1988年2月24日,斯坦因与Elorg达成了协议。5月10日,他签署了一份为期十年的全球俄罗斯方块许可合同,涵盖了所有当前和未来的计算机系统。帕基特诺夫和布里亚布林并不知道游戏已在售,也不知道斯坦因在协议达成之前就声称拥有版权。尽管帕吉特诺夫并没有从这些销售中获得任何收益,但他表示:“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游戏,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任天堂的版权争夺之战

1988年,Spectrum HoloByte将其计算机游戏的日本版权出售给防弹软件公司(Bullet-Proof Software)的亨克·罗杰斯(Henk Rogers),他当时正在为日本市场寻找游戏。Mirrorsoft将街机版权出售给了雅达利(Atari Games)的子公司Tengen,随后Tengen又将日本街机权利出售给了Sega以及授权给BPS,BPS为日本电脑发布了游戏版本,包括MSX2、PC-88和X68000,以及为任天堂家庭电脑(Famicom)制作的游戏机版本,该游戏机在日本以外的地区被称为任天堂娱乐系统。

此时,几乎有十几家公司认为自己拥有《俄罗斯方块》的版权,而斯坦因仍保留家用电脑版本的版权。苏联的Elorg仍然不知道斯坦因谈判的交易,而且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收益。然而这时,《俄罗斯方块》在北美、欧洲和亚洲在商业早已大获成功。

Original Nintendo Gameboy with Tetris running

同年,任天堂正准备推出其首款便携式游戏机Game Boy。任天堂被《俄罗斯方块》的简单性和Famicom上的成功所吸引。与当时任天堂总裁山内溥关系密切的罗杰斯寻求获得掌机版权。在与雅达利谈判失败后,罗杰斯于1988年11月联系了斯坦因。斯坦因同意签订合同,但解释说他必须在与罗杰斯恢复谈判之前咨询Elorg。罗杰斯多次联系斯坦因后,开始怀疑斯坦因违反了合同,并决定于1989年2月前往苏联与Elorg谈判版权。

罗杰斯在未经邀请的情况下来到了Elorg的办公室,而斯坦因和Mirrorsoft经理凯文·马克斯韦尔(Kevin Maxwell)在同一天预约了会面,但没有彼此咨询。在讨论过程中,罗杰斯解释说他想为Game Boy获得《俄罗斯方块》的版权。罗杰斯在与Elorg总裁尼古拉·别里科夫(Nikolai Belikov)迅速达成协议后,向别里科夫展示了一款Famicom《俄罗斯方块》游戏卡带。别里科夫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他当时认为《俄罗斯方块》的版权仅授权给了计算机系统。

在场的各方指责罗杰斯非法出版,但罗杰斯辩称他是通过雅达利获得权利的,而雅达利本身与斯坦因签订了协议。贝利科夫随后意识到由于斯坦因的合同,在四年里许可证走过了复杂的道路,于是他制定了一项战略,以重新获得权利并获得更好的商业协议。此时,Elorg面临着三家不同的公司寻求购买权利。

在此期间,罗杰斯在一场围棋比赛中与帕基特诺夫结为朋友。在讨论过程中,帕基特诺夫一直支持罗杰斯,这对马克斯韦尔不利,后者来是为了为Mirrorsoft确保游戏机的权利。贝利科夫向罗杰斯提议,取消斯坦因的权利,将游戏权利授予任天堂的家用和掌上游戏机。罗杰斯飞往美国,说服任天堂的美国分公司签署版权。合同由高级主管兼总裁荒川稔(Minoru Arakawa)签署,金额为50万美元,外加每售出一个卡带50美分。

Elorg随后将更新后的合同发送给斯坦因。其中一条条款规定,计算机是一台带有屏幕和键盘的机器,因此斯坦因的游戏机版权被撤销。斯坦因在不注意这一条款的情况下签署了合同,后来意识到合同中的所有其他条款,尤其是关于付款的条款,只是为了欺骗他的“烟幕弹”。

1989年3月,任天堂向雅达利发出了关于NES版《俄罗斯方块》的停产通知。雅达利联系了Mirrorsoft,得到了保留权利的保证。然而,任天堂坚持自己的立场。作为回应,Mirrorsoft所有者罗伯特·马克斯韦尔(Robert Maxwell)向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施压,要求取消Elorg与任天堂之间的合同。尽管面临威胁,Elorg拒绝屈服,并强调他们的合同相较于与斯坦因和Mirrorsoft签订的合同在财务方面具有更大的优势。

1989年6月15日,任天堂和雅达利在旧金山的法庭上开始了一场法律战。雅达利试图证明NES是一台计算机,正如其日本名“Famicom”所示,是“Family Computer”的缩写。在这种情况下,最初的许可证将授权雅达利发布游戏。雅达利的核心论点是Famicom通过其扩展端口设计成可转换为计算机。这个论点没有被接受,帕基特诺夫强调最初的合同只涉及计算机,而不涉及其他机器。

任天堂请贝利科夫作证支持其立场。法官Fern M. Smith宣布,Mirrorsoft和Spectrum HoloByte从未获得明确授权在游戏机上进行市场营销,于1989年6月21日,裁定支持任天堂,同时授予他们对雅达利的临时禁令。第二天,雅达利从市场上撤回了其NES版本,公司仓库里数以千计的卡带滞销。

世嘉原计划于1989年4月15日发布Genesis版的《俄罗斯方块》,但在任天堂与雅达利的法律对决期间取消了发布;只制造了不到十份副本。2019年9月发布的Sega Genesis Mini微型游戏机中包含了由M2制作的街机版新移植版本。

A-Type game screenshot of the official NES version of Tetris

商业成功与帕基特诺夫的版权结果

在版权的法律历史过程中,帕基特诺夫在西方赢得了声誉。他经常受到记者和出版商的邀请,在与他们的接触中,他发现自己的游戏已经卖出了数百万份,但他没有从中赚到任何钱。然而,他仍然保持谦逊,并为这个他认为是“善意的电子使者”的游戏感到自豪。

1990年1月,帕基特诺夫应Spectrum HoloByte的邀请参加了消费电子展,并首次亲身体验了美国生活。经过一段适应期后,他在包括拉斯维加斯、旧金山、纽约和波士顿等多个城市探索了美国文化。他接受了多位主持人的采访,其中包括任天堂美国公司的高管。他对西方社会的自由和优势感到惊叹,并在返回苏联后经常向同事谈论他的旅行。他意识到俄罗斯没有市场需求。与此同时,Game Boy(捆绑了一款掌上版《俄罗斯方块》)的销量激增,超过了销售预测的三倍。

1991年,帕基特诺夫和波希尔科移民到了美国。帕基特诺夫搬到了西雅图,在那里为Spectrum HoloByte制作游戏。1996年4月,根据十年前与学院达成的协议,并在与罗杰斯达成协议后,《俄罗斯方块》的版权回归帕基特诺夫。帕基特诺夫和罗杰斯于1996年6月成立了Tetris公司,负责管理在所有平台上的权利,之前的协议已经过期。现在,帕基特诺夫每出售一款《俄罗斯方块》游戏和衍生品都能获得一定的版税。

2002年,帕基特诺夫和罗杰斯在购买了Elorg(苏联解体后成为私营实体)剩余游戏权利后成立了Tetris Holding。Tetris公司现在拥有《俄罗斯方块》品牌的所有权利,主要负责将未经许可的克隆版从市场上清除。公司定期呼吁苹果公司和谷歌从其移动应用商店中删除非法版本。2012年一个著名的案例,Tetris Holding, LLC诉Xio Interactive, Inc.一案中,Tetris Holding和Tetris公司成功捍卫了其版权,打击了一个iOS克隆版,这为评估基于外观和感觉的视频游戏克隆侵权案确立了新的立场。

2005年12月,EA收购了专门从事移动游戏的公司Jamdat。此前,Jamdat购买了罗杰斯在2001年创立的一家公司,负责管理移动平台上的《俄罗斯方块》许可。因此,EA获得了关于所有手机版本《俄罗斯方块》的15年许可,该许可于2020年4月21日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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